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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紧迫感很强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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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圆月初升,月光朦胧。恰是农历的十五,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,像个烤得金黄的烧饼,上面还沾了星星点点芝麻。

    入了夜,才稍稍有了点风,风吹树叶哗哗的响,可空气还是灼人,皮肤上一直沾着一层粘稠的汗,湿漉漉的让人难受。

    院里放了张方桌,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。

    晚饭是捞面条。

    合抱粗的瓷盆摆在桌上,盆里是沁凉的井水,泡了白亮亮的面条,旁边是一盆番茄鸡蛋卤。

    过了凉水的捞面条,铺上一层番茄鸡蛋卤,再佐拌以自家烹制的辣椒酱,吃起来十分的爽口过瘾,母亲做饭的手艺是相当出色的,她总是能把最普通的饭食做出人间至美的滋味。

    算起来,肖飞已经有十多年没吃过母亲做的饭。

    他吃得满颊生香。

    一连吃了三大碗,还想吃,可吃下去的面条已到了嗓子眼,再也吃不下去。

    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这情景也让肖飞感到格外的温馨。

    只是吃饭的过程里,一家人都很沉默,只听见哧溜溜吃面条的声响。

    棉铃虫灾、肖飞高考失利、下午又得罪了刘振海的老婆,这种种切切恰似大山一样,将全家人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,花白的头发,脸上纵横的沟壑。肖飞的心里就有点酸,他斟酌着,是不是趁着这会地里还能补种点其他庄稼,劝父亲把这季的棉田放弃掉,横竖都是白费功夫啊,绝收的命运是注定的。

    1996年西里村的棉田就是个无底洞。

    不管打多少农药,施多少化肥,浇多少遍水。

    所有的投入都是白搭!

    前世,这年肖飞家不仅整个秋季近乎颗粒无收,还欠了一屁股的债,都是拜这几亩棉田所赐。

    现在是7月10日,正是棉花的初蕾期,虽然虫灾猖獗,但人们还没有完全失望,大家都还认为,只要不偷懒,只要打药及时,这棉田就可以挽救,就能从棉铃虫的嘴里抢回来一点收成。

    质朴的农民,这会儿还很少有人去细算种田的成本账,他们是真正把地里的庄稼当做自己的儿女一般呵护的。

    要等到8月中旬,棉花盛蕾期到来,农民们眼睁睁看着棉田里满目疮痍,大势已去,不可收拾的时候,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家放弃掉了自家棉田。

    而到那时,每亩棉花只是打药的费用就高达一两百元,全打了水漂。

    想要补种点作物,挽回点损失,也因时节已经不允许,不得不作罢。

    “爸,照我看,今年的棉铃虫太厉害了,根本治不住啊,不如,趁还来得及,咱们把棉花毁了,补种点东北粘玉米什么的,还能有点收成。”肖飞看着父亲说道。

    听了肖飞的话,父亲一瞪眼:“你懂什么?怎么就叫治不住了?只要不偷懒,只要肯下力,我就不相信,这些小小的虫子还能翻了天去!”

    父亲的回答不出肖飞所料。

    肖飞笑道:“我帮您算笔账吧。”

    父亲没理肖飞,拿出烟袋开始抽烟,眼睛望着东边天际的月亮。

    “爸,您算过没有,照现在这灾情,隔一天打一遍药,都不能把棉铃虫完全压下去,打一遍药就得花二三十块,从棉花初蕾期到吐絮期,中间一共是两个多月时间,得打30多遍药,光打药的钱就至少要用七八百块,这还没算人工,咱们还得给棉花施肥浇水,成本加起来都要一千出头了,咱们家六亩棉花即使不受灾,最多一季不过能收入四千多块,就今年这灾情,最乐观估计棉花也要减产一半,也就是说,今年咱们家这六亩棉花能收入两千块就不错了;惨一点,两千块都保证不了,您还要做好棉花绝收的心理准备,您觉得值不值当下死命的伺候这些棉花?”肖飞扳着手指头娓娓而谈。

    “咦?老二懂得不少啊,听起来蛮有道理的样子。”肖阳端着小脸盆似的大碗,满脸的惊奇,在一旁频频点头。

    “弟,你也太夸大了,打一遍药,怎么也能撑个三五天的,打药费不了那么多钱的,不过,咱家现在光在农资站赊农药也已经赊了一百多了。”肖艳说。

    “家里的事,以后你少操心,安心念你的书就是,我说,都吃完了吧?该往地里去了。”父亲斜了一眼肖飞,开始招呼哥哥和姐姐。

    肖阳和肖艳都站起了身。

    被无视了。肖飞很郁闷。

    他当然知道父亲他们要去地里干嘛。他们要去灭棉铃虫蛾子。在田间地头笼起一堆堆的火,再拿着火把在地里走来走去,吸引棉铃虫蛾子投火“自尽”。

    虫蛾子能灭杀干净,就能遏制棉铃虫的繁育。

    村里的人都在这么干。

    “爸,别走啊,听我给你们讲个邻村发生的故事吧。”肖飞坐不住了,站起身,追着父亲三人快速地讲着自己杜撰的一个危言耸听的故事,“故事是这样的,一天中午,一老汉带着自己的孙子在自家的棉花地里打药。老汉背着喷雾器在前面打,他的小孙子在地头玩耍。老汉打了一趟药回来,他的小孙子对着他喊,‘爷,别打了,别打了,木用啊!’老汉很奇怪,问为什么,他的小孙子说,‘我看见你在前头打药,你身后跟着个老太太一把一把的往棉花棵上撒虫子。’这故事我是听人说的,那人说那老汉就是他们村的,现在你们知道今年的棉铃虫为啥治不住了吧?这分明就是天灾啊!”

    “胡扯八道!”

    “瞎说!”

    “那老头是哪个村的,你倒是说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肖飞讲这个故事效果很明显,听得父亲、哥哥、姐姐三人都有点毛骨悚然,人不能胜天的时候,总会很容易相信一些神神怪怪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们心里打鼓,嘴上却是一致呵斥肖飞。

    肖飞当然能感觉得到家人的色厉内荏,他想,看来,还是得在村里多造点谣。

    像什么棉铃虫百毒不侵,泡到纯药液里都死不了,害得农夫以为是假药,然后自己拿起瓶子喝了一口,结果直接中毒身亡了什么的,多来点,不信动摇不了村人保这季棉花收成的信心。

    他管不了村人如何,他现在急需改变父亲的观念,把自家的棉田毁了抢种点别的庄稼,他算了算,时间应该还来得及,当然,前提是,他能尽快说服父亲。